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9章 不得不捏著鼻子認的事兒

關燈
多年之間無往來,按理說是不應該,只是當初兩家子都是在這一塊兒地兒的,祖上交好,是父一輩兒子一輩兒的交情,就是這婚約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兒。

祖輩上的往來多不勝數,只是後來馮家祖上大約是有福氣一點兒,後來下南洋去了,一去就是許多年,有人說是賠的血本無歸,不然為何不榮歸故裏呢?

也有人說是賺的滿盆滿缽的金裸子銀裸子,兩家的往來自此斷了。

前些年的功夫,上海那邊突然來了信兒,托著七拐八拐的親戚故舊的關系,馮家的找上門來了,兩家子這才恢覆了關系,只是到底是不如從前了。

老爺子對著二姐兒使眼色,“老四這個混賬,也不看看今兒是什麽日子,不著調。”

摔著袖子,到底是不想讓馮家的人看笑話,不好發作。

二姐眼巴巴的在門口看啊看,二舅媽眼巴巴的往老爺子會客的花廳裏面看,一個朝外,一個朝內。二舅媽是萬萬不敢去刺探消息的,脖子累了只能回內眷的屋子裏面跟大家說說見識。

二姐好容易看到拐角那裏,先出來一塊亮藍色的布套子,二姐趕緊奔過去,“爸爸,您可算是回來了,您知道嗎,上海馮家來人了呢。”

那四爺很是配合的訝異一聲,“啊,竟是這樣,這上海到咱們這裏,得多少的路程啊,真不容易。”

“哎呦,日頭大了,我得先去給我的小黃雀喝點水去。”

二姐急的跺腳,她說這個,是想著說上海離著皇城多遠嗎?

是嗎?

啊,悶得心口疼,拉住了那四爺,“我的親爸爸,老爺子生氣了,一直找您去待客呢。”

“這,這,那你拿著我的小黃雀,先去給它喝點水,要溫水啊,別--”

話沒說完,被二姐從後面推著往臺階上走,真真是要急死個大好人了。

二姐一邊給鳥兒倒水,水芋刷洗幹凈了,又去找溫水,看著這雜毛的畜生,是一百個不順眼,悶得眼淚直流。

她想著大姐還沒來,定是家裏的老嫗婆作妖磋磨人,看著這雜毛低頭啄水,大概是快活了,亮著嗓子來了幾聲。

忍不住眼淚就下來了,大姐活的,興許還沒這一個雜毛快活呢,有人伺候著當祖宗一樣的,什麽煩憂都沒有,她的大姐啊,因為錯嫁了人,吃多少苦頭啊。

四爺是上得了廳堂的人,無論是多著急的事兒,回房換衣服去,見客有見客的衣裳,換了新衣裳,總得要擦一把臉凈一下面吧。

於是茶過三巡,劉管家家裏排行老二,上頭有個哥哥是劉大管家,在馮家都是極為體面的人,馮家家大業大,劉大主外,劉二主內。

全因著他心思細膩而且可人,善於揣摩心意,他前後看著那家老爺子的神情面貌,是個能主事的人。

“經年不見,合該是要親自去一趟的,早些年馮大哥待我不薄。”

馮家老祖宗去年西去,馮老爺子見面都得稱呼一句嫂嫂的,只是這邊沒得到信兒,不然馮老爺子就是自己去也是使得的。

劉二自己起來,對著老爺子拱手謝罪,“您見諒了,當給您送信兒的,只是家裏老祖宗喜喪,臨走之前留話說,不便驚擾四鄰親朋故舊,喪禮從簡。”

馮家老祖宗不是個簡單的女子哦,早些年馮家生逢家變,家道中落,不得不舉家南遷。這一位老祖宗那時候還年輕,下南洋的時候輕車簡從,她給自己的公公牽馬提韁繩的。

英姿颯爽,就是她丈夫生前,也是自愧不如極為敬重的,思想極為開明有想法,死後要簡葬,親友概不通知。

那老爺子嘆口氣,年紀大了聽不得這個,當年馮家出京城,她也才二十來歲,坐在馬車外圍拉著韁繩,家產已全部變賣,為節省開銷,這一位自薦牽馬拉車,總能省下來一筆開銷不是。

那老爺子前來送行,拿著一包銀子,算的上是雪中送炭的義舉,馮家今天能來人,與此事大抵是有莫大的幹系。

那四爺進了廳堂,疾步快走,生怕老爺子一個蓋碗砸過來,旗人家裏都想要兒子,但是基本上所有的人家都對兒子沒什麽高要求跟標準的。

什麽書中自有黃金屋,什麽人活一口氣佛爭一炷香光宗耀祖都有點扯,更別提什麽建功立業封狼居胥了,全都沒有這樣的期盼。

能混個日子,過得不窮不富的也就知足了,這地方兒,養兒子都帶著一股子佛性兒的。

這樣的佛性兒,劉二大概也看出來了,他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,看著四爺坐在圈椅上,“家裏都好啊?幾時出發的,合該是喊家裏來去接您的,路上諸多辛苦了。”

不過是從上海到京城,劉二察言觀色覺得自己好似是幹了多了不起的事兒一般,好似是吃了多大的苦頭一般,心裏大概也覺出一點兒味來了,這四爺怕是個頑家。

四爺問的周全,禮節也齊全的跟一個大部書一般的,帶著天生的和氣跟柔軟。劉二管家有條不紊的一一應答,一點的異色都沒展現出來,不動聲色,他是在馮家熏陶過來的人,面面俱到。

“都好,都好,家裏老太太讓我走一趟,給三小姐慶生呢。”

他給四爺行的也是大禮,回話的時候是跪著不起來的。

四爺這才記起來,今天最重要的事兒似乎是給自己家裏的三姑娘洗三去,當爸爸的不去,洗三就一直等著呢,四太太的心都燒幹了,又是可憐的二姐一直侯在屋外,來回的瞧著,不敢去打擾祖父。

二舅媽巴巴的說著,“瞧瞧,那院子裏的東西,害,怎地這樣的多。”

說到這裏,她就不得不重新看看這個大腦門的外甥女了,自打那禎禧生下來的那一天開始,二舅媽似乎就從心裏面斷定她是不能活的。

一個早產的,而且是被剪刀剪斷臍帶的要得七天風的,而且綜合出生的日子時辰來看,這是個絕對不能活的孩子,要說這些不能活的理由,真的是太多了。

只是她現在看著這大腦門,似乎也想起來一點自己兒子說的混賬話,腦門大的孩子,興許是真的有點兒福氣的,不然這院子裏堆著的好東西,以及那大家都摸不清的馮家,不能這麽白白的送上門來不是。

這就是二舅媽的理由,她篤定馮家是極為有錢的人,但是不能這麽說出來讓自己跌份兒,好似沒見識一般,好似極為勢力一般,她是絕不肯幹這樣丟人的事情的。

那禎禧給二舅媽看的心裏面涼涼的,她眼珠子轉一圈,只覺得來者不善一般的,好好的為什麽以前不來往,為什麽她出生了就來往起來的,通家之好裏面大概是沒有這樣的規矩。

兩家感情淡了就是淡了,不再往來了,只是前些年給老爺子送過信報過平安就是了。

她心裏面糟心的很,臉色便有些淡淡的煩躁,給二舅媽一眼瞪回去,很是挑釁了。

二舅媽看著這紅被褥裏面的胖丫頭,就跟個剝了一半殼子的紅皮花生一樣,只覺得更讓人討厭了,興許是有福氣,但是那福氣大概是不帶著自己的,跟溫順的大姐不能比。

於是她就不得不提起來大姐了,“大姐兒還沒來,我命苦的大姐兒,在家裏時候,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。”

四太太眼圈又濕潤了,看著二舅媽,現在這麽多太太小媳婦,二舅媽當著面說大姐婆婆不好,誰要是回去學舌了,受苦的不還是她的大姐,所以她希望二舅媽能不能不說了。

要說,也不能當著這麽多的人說,白白讓人看了笑話。

那禎禧說不出來也比劃不出來,但是她明白四太太的意思,心裏氣急,張嘴便開始發脾氣一般的厲害,她不哭。

就是生氣了,平白無故的也哭不眼淚來,幹嚎又未免太幼稚失身價,所以她就在那裏咆哮一般的。

“時辰到了,看看咱們的三小姐都著急了,咱們開始了。”

說話的是白姥姥,有名的富貴人兒,說的一嘴的吉祥話,鋥亮的寬沿大銅盆裏倒入槐枝艾葉熬成的苦水,於是那些老太太大小媳婦們把銅錢扔進去,嘴巴上帶著吉祥話,那禎禧扯著脖子看了半天。

確認過眼神,的確是要把自己放在這盛了不少臟兮兮銅錢的盆子裏面,很是嫌棄了,放進去的時候,兩只腿使勁的縮著往上提,生怕碰到了這一盆水。

還是二姐眼疾手快,給拉著腿放到了銅盆裏面,那禎禧覺得銅錢多臟,氣的一巴掌拍水,濺起來水有半米高,挨得近的七八個老太太,難免袖子上有幾個深色的水滴。

“先洗頭,作王侯。後洗腰,一輩倒比一輩高--”吉祥話一套一套兒的,完完全全的,就連二舅媽看著那禎禧這賠錢的丫頭,都覺得順眼了一刻鐘。

在二舅媽看來,姑娘的確就是賠錢的,姑奶奶們養大了,白吃米糧不說,還要陪送一副好妝匡嫁出去,娘家人這才算松一口氣。

這還沒完呢,嫁人到了婆家了,還要擔心她是不是幹了不體面的事兒以至於連累娘家人丟人,所以在二舅媽看來,生女兒,是個捏著鼻子不得不認的吃虧的事兒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